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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野气色如常,实在看不出异样,便仔细询问。原随野答道:“我罹患此疾已有七八年了,平时不发作时表面并无大碍,脉象也一如常人,待到病情发作之时,脏腑之间有时如同烈火中烧,有时又如同寒冰刺冻,只这两般症状,并无规律循环。然而无论何时何处,外界寒暑如何,我身体肌肤始终冰凉,不可自暖,因此才一年四季总是这身装扮,让诸位见怪了。”此种症状少君等人闻所未闻,听得毫无头绪,萧潜便默默地切了一回脉,果然也一如原随野所言,皮肤触指冰凉,脉象平稳如常。萧潜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我曾听过一种血寒之症,症状正如你此时平常,然而却不曾有体内如临烈火,如堕冰窟的异状。”说着便要割破原随野的手掌,锄雪见状似要出言嘲讽,但一转念又将话吞了回去。萧潜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但很快又皱了起来,喃喃念道:“血是温的,却不是血寒之症,当真又是另一种奇疾了。”原随野见状也毫无失落,笑着说道:“萧先生无须介怀,我曾访遍各处名医均是莫知此症,只有委屈萧先生待到我病发脉象有变之时方可一展所长了。”

    少君正在心里叹息何以苏暗香原随野这般绝顶人品都要饱受疾病之苦,听到这话便留下他二人在庄中住下,吩咐温叔安排了两间客房,静待变化。楚剑辞看着锄雪离去的背影良久,少君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出言调笑。楚剑辞终于认真地说道:“她的感觉,是我的妹妹。”少君、夫人及萧潜听了均吃了一惊,问道:“既是如此,为何她却没有认出你来?”楚剑辞答道:“我和她失散时,我九岁,她却不过四岁。况且时至今日已有十五年之久,她怎么会记得我呢?”少君唏嘘不已,感叹道:“彼时你们兄妹分离,年纪尚幼,如今分离十数年之久,你却仍能辨认出她,可知血缘亲情之高贵。”

    楚剑辞顿了顿,才说道:“我父亲原本也是朝廷官员,因遭到承影堂暗杀才落得家破人亡,只留下我与年仅四岁的幼妹。而我却不幸与幼妹失散,阴差阳错进了承影堂。至此我便努力学武,誓要成为承影堂里最优秀的杀手,血洗承影堂以报家仇。后来,后来我如愿成了最优秀的杀手。”说到这里,楚剑辞的表情又动了,眼神里多了一丝痛苦,还有恐惧。最优秀的杀手,没有感情,包括仇恨。他缓了好久,终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透露出兴奋和希望的光芒,继续说道:“再后来,我便遇到了那个神秘人。他教了我很多东西,也让我记起许多东西,最深刻的便是我那无知的幼妹。当我忘记过她一次,再又重新记起来时,那种记忆和想念便陡然变得如此地刻骨铭心。虽然我和她没有彼此的身份信物,但我还是能一眼认出她,我敢肯定,她一定就是我的妹妹,一定就是,不会有错的。”

    少君等人听完,都在想:虽然他对那神秘人所言甚少,但看他神情便知此人于他而言可谓亦师亦父。只是那神秘人唤醒了楚剑辞心中的爱恨情感,为他带来了新生,可到最后却竟隐隐地让人怀疑是承影堂高层或者赤焰侯之辈,即便到了今日他仍旧是身份不明,无可释疑,命运对楚剑辞是何其地捉弄啊!好在今日竟侥幸教他寻到幼妹下落,实在又是天可怜见。

    拥雪夫人也素知楚剑辞的说话虽然平平无奇,但其中隐去的艰辛却是常人难以想象,因此听过后始终觉得其身世太过凄凉,十分不忍,便说道:“如今没有信物证明,她又记不得你,可该如何取信于她?”楚剑辞略一思索,说道:“她右肩肩袖处有一枚蝴蝶胎记,寻常人不可得见。”拥雪夫人大为感动,说道:“既是如此,此事便包在我身上。她如今以男儿身示人,我不便与她亲近,明日我便恢复她的女儿身份,帮你查探清楚。”楚剑辞心情激动,似是难以自抑,少君萧潜也俱都深感欣慰。

    第二日,原随野依旧康健如常,拥着熏香暖炉和少君他们谈论不休。锄雪心性还十分好玩,听得发闷,拥雪夫人便诱她在庄中四处玩耍,尽拿些女孩子的精巧物什吸引她,锄雪忍不住细细把玩,末了却又装出不屑的姿态。庄中有几处桃花正开得鲜艳,拥雪夫人便说道:“人们都喜欢拿花比人,可是在我看来这桃花虽美,却又哪里比得上那年轻的少女明媚动人?”锄雪笑嘻嘻地答道:“正是如此呢!我早听说夫人美丽不可方物,是雪女下凡,原本还不相信,如今见了才知道一点儿不假,这桃花俗物哪里比得上?”拥雪夫人心里暗笑,哪有书童在主人前做客行为言语还如此轻佻的,嘴里却说道:“我哪里还算得上年轻少女啊!像你这样的才算年轻呢!但说起来我年轻的时候确实要比这花好看许多呢,可惜当时却太过任性好玩,非但不喜欢和花争美,还要化成男子装扮。不过我当时可就高明多了,一整场灯会下来,却是没一个人辨出我来,人们都还以为是欧阳又新结识的朋友呢!”锄雪听完便猛地搂住拥雪夫人的脖颈,在她脸上狠狠亲了一大口,甜甜地说道:“姐姐这么好看,纵是穿上男装也定然是十分好看的。那些姑娘见了免不了要暗送秋波,而那些男人见了姑娘们都朝你这里看,自然就光顾着吃些无端飞醋去了,哪还有心思辨认姐姐的真身呀!”拥雪夫人差点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她说话时的娇憨模样心里十分疼爱,便也抱她在怀,顺手解开了她的发髻,抚着她的长发仔细看了一番,忍不住赞道:“当真也比这桃花好看许多呢!”锄雪本来精灵活泼,此时却不知为何羞红了脸。侍女们见了,心里都在想道:这真是夫子夸颜回呢!

    拥雪夫人拉着锄雪回房,为她换上女装。锄雪却一直缠着她问些当年她女扮男装和少君出去看灯会的事情,拥雪夫人拗她不过,便细细地讲给她听,锄雪这才安安静静地凭她打扮。然而妆容堪堪画好,便有侍女过来和锄雪说道:“原公子他病发了!”拥雪夫人和锄雪吃了一惊,便急急忙忙赶过去。原随野见到锄雪赶来,便说道:“我原不过和大家说些话罢了,正说得兴起,却不想发了火热之症,原已殊为扫兴,却还要惊动起你来。”锄雪便为原随野切了一回脉,又问道:“他可诊完脉了么?”萧潜见了锄雪的女装,不觉有些惊艳,便说道:“已诊过了,脉象激动,却不知何病,惭愧惭愧。”锄雪便拿出一瓶药丸为原随野服下一粒,良久,原随野渐渐平复下来,笑道:“我昨日便和你说此间都非庸人,早已看穿你的伪装,你还不信,今日如何?”锄雪想起刚刚自己骤然间狠狠亲了拥雪夫人一口,十分满意,便笑道:“今日可捡了个大便宜呢!”拥雪夫人却以为她是指自己讲给了她听灯会的事情,在心里偷偷地嗔骂她磨人。锄雪笑盈盈地又跑到拥雪夫人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道:“既然你们都看出来了,那么想必原大哥肯定也都和你们说过了,我其实叫薛楚楚,薛药王正是我的爹爹。我从小和爹爹生活在川蜀,他老人家脾气也十分可爱,因此不大懂中原的礼仪,希望欧阳大哥你们不要见怪。”众人本就喜爱她自然真情,更何况她如今换了女装,一副笑靥盈盈的模样呢。楚楚便又说道:“原大哥和我爹爹是极好的朋友,我爹爹实在医不好他才推荐他去京城找萧前辈,又特意嘱咐我一路照顾。如今在湖南便遇到萧大哥你,一下子便想到血寒异症,便知萧大哥你名下无虚了,还请你一定要医好原大哥呀!”萧潜原就深感棘手,此时听说薛药王也束手无策,心中不免有些萎顿,但转念又想道:这正是安慰父亲的大好机会呢!便伸手拱了一礼以表诚心。

    原随野和楚楚在拥雪山庄住了许多时日,萧潜一心研究原随野的病情却始终无所进展。楚楚见了他认真苦恼的样子终于不忍,还是装作不小心的样子偷偷把薛药王炼制的那瓶用于救急的药丸遗在了萧潜房里。萧潜本不欲受,但又觉得人命关天,不可任性,便坦然接下,向楚楚道谢,又问些她关于原随野病情的研究。然而薛药王老来得女,十分宠溺,也未曾逼过楚楚学医,因此楚楚于医药之道并不精通,却又不愿在萧潜面前给比了下去,便装模作样故作深沉地说些大道理糊弄他,实在被萧潜问得答不下去了便跑开去腻着拥雪夫人了。而拥雪夫人想到萧圣手常常得意自己育有两子,薛药王却只有一名养女,如今又听到薛药王为她取名楚楚,心里便更加相信楚剑辞了,因此也常常去找楚楚亲近,二人很快就变得无话不谈,无谈不欢了。

    这天楚楚又要答不出萧潜的问题了,便跑去找拥雪夫人,骂他冥顽,又缠着要拥雪夫人讲她和少君的爱恋故事。拥雪夫人有了孩子,再想起往事时,心中更有万种柔情。她想了一想却只说道:“那年冬天,我闻见一阵清香,随口说了句好香啊。也不知他在哪里就听见了,望着一个小角落说,嗯,梅花开了。我顺着他的目光的方向一看,果然墙角里有一株早梅已经含了许多苞来,心里一阵莫名的感动,也不知为何地自此就爱上他了。”

    楚楚等了半天但见拥雪夫人神情动人,而嘴里只说出这般短短一句话,觉得很不满意,怪道:“在我心里,你和欧阳大哥的爱情应该和武当明大哥与魔教的花姐姐一样缠绵悱恻又荡气回肠才对。但明大哥和花姐姐未能善终,阴阳相隔,显然不及你和欧阳大哥丰富圆满,可姐姐你如今却如此搪塞于我。”

    少君和拥雪夫人当初只是门第之隔,世俗不解,却始终不及武当明子绪和魔教花飞雨两相对立,竟为世人不容。然则恋爱一事,彼此相互爱慕理解便好,何必要关乎些天下兴亡。后来花飞雨香消玉殒,明子绪思过三年,出关后仍是执迷不悟,又被掌教师尊无尘子道长罚过四年,直至去岁十月才出关。虽然目今已到了第八个年头,但这些轶事丑闻对好事之徒而言却是愈久弥香,世人对明子绪想必依旧是极其不齿的态度吧。但楚楚年纪轻轻,自然是不认识她自己口中的明大哥花姐姐的,却依旧未被世俗传说左右,自有独自一番见解,自由大胆,其真性情实属难得。想来也是那位传闻中脾气怪诞的薛药王的功劳吧。

    拥雪夫人想到这些,不想她过于追求新鲜入了歧途,便和她细细谈论感情的事情。楚楚听她说得温婉隽永,自是另有一种风情,十分美好,引人深思,便也和拥雪夫人说了许多真心话,直到夜里休息时竟不舍得拥雪夫人走了。拥雪夫人也从心底喜欢她,便留下和她同睡,解下衣衫,果见楚楚右肩肩袖有一枚蝴蝶胎记,高兴地搂着楚楚说不出话来。楚楚一头雾水,只听拥雪夫人问道:“好妹妹,你这肩上的蝴蝶可有谁人见过?”楚楚想了想说道:“我记事以来便一直和爹爹隐居生活,除了爹爹没人见过,姐姐你是第二人呢。”拥雪夫人却笑道:“我却并不是第二人呢!”便将楚剑辞和她兄妹的身世说了出来。拥雪夫人感情细腻,言语温柔,虽也不曾添油加醋夸大其辞,而说至动人处还是直引得二人相拥着落下泪来。楚楚抹去眼泪,说道:“我初见楚大哥时还一直以为他最沧桑年长,哪晓得他竟然最是年轻,这些年可是该有多么艰难。难怪我总觉得他对我似是异常关心,我也对他觉得莫名亲切呢,原来他竟是我亲生哥哥。”说完她又展颜一笑,“可他的表情实在也太生硬,让人难以主动亲近呢!”

    楚楚也素知自己并非薛药王亲生女儿,但时隔多年,她也不记得父母往事,薛药王更是将她视若己出,因此她也极少动过寻亲的念头。如今她却意外收获一个亲生哥哥喜不自禁,时而兴奋不已,时而又感伤家世凄凉,兄长遭遇悲惨,一夜难眠。

    后来,每当外面传闻楚剑辞当年义救燕老将军,大战宫田诚,是如何地英武不凡时,少君便和拥雪夫人笑道:“我却见过这位大英雄曾对着一个小丫头流泪呢!而且还说不定还是他这一生中唯一流的一次泪呢。”

    薛药王虽然在江湖中声誉不及萧圣手,世人皆责其怪癖,但楚剑辞只感激他保护幼妹免如自己这般遭遇命运捉弄,心里渴慕着要亲临拜会,表示感恩。

    原随野也十分意外楚楚此次缠着自己出来游玩竟还能收获一个哥哥,也觉胸怀大快,却不想又发了一次火毒症。萧潜仔细检视一番仍是毫无所获,心中沮丧。原随野服下薛药王的药丸,粲然一笑道:“萧兄无需介怀,薛先生炼制此药也曾耗去数年光阴,检视我病发次数更是不可胜数。如今我与萧兄相处不及半月,哪会有如此神速进展?”萧潜听了心下稍安,然而他过去时常愧疚于钟无念掌门,近来又自责对苏暗香回天乏术,心里总是有些坎坷不可逾越。

    原随野又说道:“我自幼熟读诗书,立志博取功名一展胸中报负,可却无端染上这等怪疾,致使我几度倒在科场。这些年求医无果,虽然萧兄你一直未曾明说,但我看你心里焦急,想来定是和薛先生所见相同,原某最多不过三年寿命了吧。长恨此身非吾有啊!”说到这里,他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并非我不信任萧兄,只是这些日子与诸君谈论相处,原某颇有些豁然开朗之感。人寿虽修短不一,但固有一死,各安天命,各尽人事而已。我此前过分在意生死,是不安天命,又戚戚于疾病,不尽人事,实是辜负人生颇多。好在迷途未远,今日既已回车复路,原某就此告辞,异日再见,绿水青山。楚楚就交予楚兄你照看了,他日见到薛先生还请代为致意。”

    少君叹息他的命运,忍不住一阵神伤。但毕竟少君还是更爱慕他的神采的,赞叹他早已知自己时日无多却能够始终谈笑风生。因此既然原随野去意已决,少君也决不强留拖累于他,只愿他胸中长存浩然气,纵享三载快哉风。

    原随野乘上小船,对众人说道:“神君在山,少君在前,原某本不敢班门弄斧的,但我心中畅快,临别之时请为诸君吹奏一曲,还望莫笑。”说罢便拿出一管竹笛,背过众人,行舟远去。众人遥相目送,只见人影渐杳,犹有笛声清扬。

    湖面水汽氤氲弥漫,难望对岸的春树阁楼。可醉金楼高耸于湖畔,遥对洞庭山小岛,却能凭高远视了。顶楼临窗对水的位置正坐着一名年轻公子和两名长者,举目可览洞庭胜状,倾耳能闻侠客豪情。

    那公子居高临下,懒洋洋地说道:“我常以为江湖侠客不拘繁礼,痛快淋漓,实在艳羡不已。可这些天见得多了却又觉得其粗俗鄙陋之处,倒也令人厌恶,可知想象与现实总是存有差距。从前我还觉得欧阳水月一生并无壮举,娶妻之后更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何以竟能与慕容起相提并论?可如今我虽仍未得见欧阳水月其人,但只观这岳阳气象,听闻其民乐其岁物之丰成,而喜与其游,方知慕容起可谓壮举激烈,欧阳水月却是润物无声了。果然非同常人。”

    那两名长者,一名强健魁梧,双手宽厚有力,十指修长遒劲,显然手上功夫十分了得。另一名却从容儒雅,气质华美,一见便知其智慧定然十分高绝。他听了那公子的一番评价,便说道:“公子高见。可知立功立业不在强力,应识乾坤之大,犹怜草木之情。其人若是能胸怀天地,便自将包容于宇宙。”

    那年轻公子笑笑,不置可否,忽闻远处一阵笛声,清越激昂,便循声望去,只见洞庭湖面上的一叶扁舟中竟站着一位狐裘公子,分外引人注目。那年轻公子饶有兴致地看了他一番,说道:“此人可是欧阳水月?果有公瑾之风。”那强健长者似乎颇识江湖豪杰,答道:“此人并非欧阳水月,却也不知是何人。”那公子听了来了兴致,说道:“不是水月,莫非还是病梅不成?可那苏暗香不是正月底便病逝了么,区区一个多月远香楼便已不复当初,由此可见那苏暗香生来也确是一代英才了。”他感叹一番,又说道:“不管他是谁,都不妨请他入座一叙吧。”那强健长者便着人下楼去等待,那舟上狐裘公子一旦及岸,便将他恭恭敬敬地请到楼上来。

    那狐裘公子自然正是原随野了,他虽不识来使,却已看淡生死,洒脱不拘,毫不客气地上了楼,只见主人家公子面如冠玉,唇若朱丹,文质彬彬,器宇不凡,更兼华服秀美,气质之高贵,便连少君也难以企及。那公子见到原随野上得楼来便起身招呼道:“区区尹呈,适才见兄台在洞庭泛舟仪态高雅,心生羡慕,故此冒昧相邀。”原随野答道:“山野散人原随野,尹公子过奖了。”说着便分主客坐下。那两名长者也各自介绍,健者称姓陈,儒者称姓傅。原随野看见那强健长者双手奇异,反而似乎并不十分在意那陈姓长者了,而是向那傅姓清矍老者问道:“不知贵姓何傅?托付之付或是太傅之傅?”那长者笑道:“何谓太傅之傅,不过是作茧之缚,绞丝立人罢了。”

    双方既已互通名姓,也不深究对方来历,只管持觞劝饮。二人谈及江湖大势,指点河山壮丽,尹呈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原随野数年豪气才情一举迸发,也是滔滔不绝,与之相谈甚欢。

    醉金美酒果然名不虚传,几巡过后,原随野似乎略有薰意,持杯祝道:“蒙君邀饮一杯酒,不负君情万里长!”尹呈也持盏笑道:“原先生过誉了。”原随野一饮而尽,又说道:“修我矛戈,与子同仇。”尹呈听得不明就里,问道:“原先生何出此言?”原随野一笑,眼神里醉意全无,颜色也稍加端正,又说道:“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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