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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千小说网 www.77xs.la,大明皇后:揽溪传(全)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烟绕,我们回去,不要管他们了!”我重重地“哼”了一声,故意高声说给他听。

    “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等着你救命啊!”

    我回首一看,只见他在假山上蹦蹦跳跳,拼命朝我手舞足蹈,心中暗暗好笑,只转身快步走了,任他的声音在身后渐渐消失。

    “小姐,我们真不管皇长子了吗?”烟绕怯怯问道。

    “哪儿能呀,去伏元殿吧。刚刚差点儿跑岔气了,咱慢慢走,让他好好等一等便是。”我轻笑道。

    勉强压了压惊,到了伏元殿门前,只见一个小内监蹲在门槛子边上,在一个小盆子里洗着什么,直洗了一盆黑水,脸上也抹得花猫似的。

    烟绕上前道:“皇长子找隋如意姑娘,你快去将她找来。”

    那小内监倒殷勤,答应了一声,便往门里跑,跑了两步,又退回来,为难地摊开乌黑的手掌:“姐姐们让我把这两个石子洗干净了,不洗干净不准进去呢。”

    我一看,哪是什么石子,分明是两块碎了的墨条儿,定是人家捉弄他呢,忍不住直言:“你这是墨条儿,哪儿能洗干净呀!”

    “什么是墨条儿?”

    宫里居然还有人不知道何为墨条儿?

    “跟煤炭一样,整个都是黑的,洗干净就没了。”

    “哎呀,那怎么办,洗没了,姐姐们越发不会让我进门了!”小内监急道。

    知道人家捉弄他,他第一个反应竟然不是生气。我心里想帮他,便从地上捡了两个大小相当的白色鹅卵石,塞到他手里:“人家要白的,你给白的不就完了吗?”

    小内监盯着那两个鹅卵石看了一会儿,终于开窍,咧嘴一笑,伸手一拍脑门儿,又拍了一脸黑汁,他兴冲冲地往里走:“就是!就是!”

    “我倒要看看,是谁非把黑的说成白的!”不一会儿,一个高挑个儿的姑娘便冲出门来,语音里带着笑意,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微微一转,便是万种风情。她含笑瞅着我,鬼灵精的样子,笑起来像个蜜桃一般,让人一见就喜欢:“这位姑娘别见怪,大家与这小子混玩儿呢。”

    “如意姑娘?”

    我与她耳语一番,把朱常洛“白登之围”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隋如意听了“扑哧”一声笑出来,也不急,拉住我道:“原来就是你,奴婢早就劝皇长子不要闹了,他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偷鸡不成蚀把米!”

    “现下正晌午了,估计他又热又饿,你就快去把那只狗牵走,救救他的命吧。”说罢,我们又齐笑。

    “等等,奴婢去拿些糕点。”隋如意狡黠地一笑,分外动人。

    沧澜伸长脖子望着,见着我们,远远地就在挥手。朱常洛已经热得无精打采地瘫在假山上。这晌午的日头分外毒辣,别说人受不住,就连那只凶神恶煞的大狗也贴在石缝的阴影里,热得吐舌头。

    假山上的两个人一动,大狗立马警觉地一跃而起,朝上狂吠,隋如意忙上前几步,招呼大狗:“小花,来。”

    被称作“小花”的恶犬转头看见隋如意,立刻“呜”一声,扔下战局,跑到她脚下谄媚地摇尾巴。

    隋如意嘻嘻一笑,喂小花吃糕点:“你最喜欢的桃酥,多吃点儿哦。”

    两人这才从假山上爬下来,朱常洛见小花顺服,大咧咧地放下心来,一边擦汗一边伸手拿隋如意手里纸包的桃酥吃:“怎么来得这么慢啊你们,看我这汗!饿得快啃石头了!”

    “不能吃!”隋如意尖叫,吓得朱常洛手里嘴里的桃酥都掉下来。

    然而厄运并没有改变,小花一跃而起,照朱常洛的屁股就是一口。

    “啊!”

    皇长子被狗咬了屁股,皇后下令不准传出去,留他在坤宁宫内休养。

    此时我正站在他的床前,忍不住地冲他抿嘴乐,他瞪了我半炷香的工夫,都不带眨眼的。

    任谁被瞪那么久也不自在了,我道:“你看我做什么?如意姑娘我也替你找来了,你不和狗抢吃的,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我是想说你出去啊,知不知道害臊?”他咬牙,指了指自己敷药的屁股和光溜溜的两条腿。

    敷得那么厚,能看见什么?我将目光转向别处:“谁看你了。”

    “洛儿啊!”皇后娘娘由纫兰姑姑扶着,几乎是冲进门来,“严重不严重?”

    朱常洛一笑:“母后放心,无碍的。”

    “你这孩子,平日里很让人放心,今日怎么这样不小心!知不知道猫狗抓咬,可以死人的?”皇后又问,“太医怎么说?”

    “太医说按时换药就好。”喜公公笑着说,“皇长子,要不要让人把那畜生杀了给您解气?”

    “那畜生和如意要好着呢,杀了如意该伤心了。反正我再不碰那畜生便是了。母后,我连它一根毛都不碰。”朱常洛定是想起与小花搏斗的场景,脸上起了一层恶寒。

    “好好好,听你的。本宫还是不放心,这敷药就行了吗?”皇后忧虑不减。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汉岳撩猫逗狗时也没被少咬,于是道:“启禀娘娘,在民间有一土方,相传可解猫狗抓咬之毒。”

    “揽溪快说。”

    “从咬人的狗身上取一撮毛下来,烧成灰,敷于伤口,便可解毒。”

    皇后听了,即刻吩咐人下去准备。朱常

    洛又瞪我了。

    “母后,虽然我被狗咬了,但是揽溪还是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让她留下陪我吃饭,好不好?”朱常洛突然向皇后说,这下轮到我瞪他了。

    “好,这样才好。揽溪啊,这几天你就多过来陪陪皇长子,知道吗?”皇后见我俩“日渐亲密”,好不欢喜,“本宫就先走了,不打扰两个孩子了。”

    送走皇后,傻烟绕略显欢欣地问:“皇长子,咱们中午吃什么呀?”

    朱常洛恨恨一笑:“全鱼宴。”

    在朱常洛那儿扒了三天白饭不说,一进他的卧室,里面搁了好几个缸子,随处可见摇头摆尾的鱼。偏偏不知道他跟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每天早上我去请安,随后皇后便让喜公公直接送我过来,来了又走不得,真是忍无可忍。

    终于我去找了隋如意,向她控诉朱常洛的恶行。我决定发起反击,于是壮着胆子拿桃酥和恶犬小花套近乎,没多久它就冲我摇尾巴了,摸着它被剪缺了一块的毛,我邪恶地笑了。

    趁朱常洛午休时人都不在,我和隋如意牵了小花,悄悄溜进来。天热,朱常洛趴在竹椅上,吹着过堂风,脸贴着手臂,睡得安逸。

    “阿嚏!”他打了个喷嚏,看见我伸在他鼻子下面的狗毛,顷刻将眼睛睁得溜圆,再一看,见门口龇牙咧嘴的小花,全身一弹就要爬起来,无奈扯痛了伤口,狰狞道:“你干什么?”

    我慢悠悠地打开手里的纸包,是小花最爱吃的桃酥,只要有它,小花就会听我的话,可谓:桃酥在手,天下我有。

    往小花跟前丢一块,它立刻吃了,意犹未尽地舔舔嘴,殷切地望着我。

    朱常洛音调都变了:“你不是专程让它来咬我的吧?”

    “不是不是,皇长子殿下,您也知道,我最怕鱼了,刚好小花喜欢吃,我就带它来啦。以后只要您这屋子里有鱼,我就带它来,用膳时有鱼,我也带它来,你说好不好?”

    说着,我往小花的前面一步又放了一块桃酥,它上前吃掉,前腿迈进门槛来,继续殷切地望着我。

    “你居然拿这破狗来威胁我……”

    我又放一块,小花又上前一步。

    “……快把这破狗弄出去!你喜欢狗,我为什么不能喜欢鱼?”

    我又放一块,小花已经近在咫尺了。

    “我答应你!答应你!快把它弄走吧!”朱常洛把脸埋进枕头里。

    其实有如意在外边拽着绳子呢,小花最多到我身边来,怎么也咬不到他的,胆小鬼!

    “你再欺负我,我就关门放小花。告诉你,小花现在跟我好着呢……”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小腿一痛,不禁“哎哟”一声,回头一看,恶犬小花正咬着我的小腿肚子,一双狼眼盯着我手里的纸包,一眨也不眨。

    一个转眼,我和朱常洛一人一张竹椅趴着,伤口上都裹着狗毛烧的灰,面面相觑。

    这狗,好蠢。

    我,也好蠢。

    我的伤口新,他的伤口深,这伤仿佛要养到天长地久。皇后说把我俩放在一起趴着,也有个伴儿,于是我们就这样大眼儿瞪小眼儿。

    一开始,我们都赌气不说话,不过这样无聊了半天,朱常洛便提议道:“我们下象棋吧?”

    “为什么不下围棋?”我问。

    “你的水平都够和母后下了,我傻啊?”他自以为聪明道。

    “象棋就象棋。”我“哼”了一声,丝毫不惧。

    棋盘架起,棋子摆上,不过几个回合,便杀得他只剩个“将”了,朱常洛摆来摆去都是那一个“将”,终于恼羞成怒:“士可杀不可辱,你将军行不行?”

    “啪。”我拿过河的卒子拍掉他的“将”:“将军。”

    接下来几盘,他越输越惨,终于铁青着脸推了残子:“不玩儿了。”

    “那玩儿什么?”

    他眼珠转了转,贼兮兮地朝门外看了看,小声说:“我们玩儿炕饼子吧?”

    “什么炕饼子?”我奇道,他一个皇子,还知道炕饼子?

    “就是……”他四下找了找,最终瞥到我头上,手一伸拔下绾发的唯一一支扁平玛瑙簪,笑道,“这个刚刚好。”

    朱常洛熟练地示范给我看,他手握簪尖,用扁平的那一头铲入细腻的红木棋子底下,手一抖便利落地将棋子翻了个面,一看就是老手。

    我释然:“哦,过家家啊。”

    “玩儿吗?”他两眼放光。

    没想到,人前少年老成的皇长子,恭顺有礼的皇长子,私底下居然还玩儿过家家,我内心着实将他鄙夷了一番:“三年前我就不玩儿了。你几岁了?”

    “十二啊,你又多大?”他反问我。

    朱常洛长得高,观他之前的行为举止,我以为他怎么也十五六了,没想到,他居然比我还小一岁。

    比他大又怎么了,年纪又不能改小:“十三。”

    他果然哈哈笑:“原来是‘老姐姐’!”

    “大一岁就叫老?别叫了,难听死了。”我气道。

    “老姐姐!老姐姐!”他还来劲儿了。

    “再叫我老姐姐,信不信我揍你?”我恐吓道。

    他忙护住屁股道:“让我不叫你‘老姐姐’也可以,我饿了,带我去找吃的。”

    “等一下烟绕一定会过来的,到时候让她去拿一点儿来不就行了,我们两个瘸子,出去跑什么呢?”

    “你就不觉得闷得慌吗?”朱常洛难受地扭了两扭,“等他们来,我都饿死了,趁这个机会出去透透气不好吗?”

    被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趴不住了:“哪儿有吃的?”

    “当然是母后的小厨房了,里面多的是好吃的,咱们就去那儿!”朱常洛满脸兴奋,咬牙从竹椅上挪下来,拉我一道,“走!”

    此时刚过晌午,正是小厨房没人的时候,我俩一瘸一拐地溜进去,悄悄掩上门。

    朱常洛四处揭锅掀盖,翻找了一通,看样子熟门熟路,他皱眉道:“奇了怪了,怎么一样能吃的都没有?”

    我凑上前瞧,果真,除了拿水发着的生食材,一样能吃的熟食都没有,连往日常备的糕点也没有。我扯了扯他的袖子:“估计是天太热了,东西容易放坏,我们回去吧,待会儿吩咐他们给做新鲜热乎的。”

    “不,来都来了,没东西吃到嘴里,更饿了。这种满心期待被打破的感觉,老姐姐你懂不懂?”他皱眉,不肯罢休,又四处翻起来。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筐子里找出两个红薯,他一把塞给我:“就它了。”

    我捧着那两个泥巴果子,茫然道:“这是生的吧,给我干什么?”

    “做给我吃啊。”

    我还给他:“我哪儿会啊!”

    “不会就学。”他不接,推着我来到灶前,循循善诱,“可简单了,把火一生,把红薯往里面一丢,就好了。”

    “说得简单,你倒是做啊。”我又推给他。

    “君子远庖厨!”他又推回来,威胁道,“你不做给我吃,我以后永远叫你‘老姐姐’。”他见我依旧不情愿的样子,又道,“你要听我的话,我以后就叫你‘溪妹’。”

    我打了个寒噤,把红薯扔到他怀里。

    他一把拉住我:“你想啊,我看起来都快十八了,都叫你‘老姐姐’,外人还不得以为你二十大几啊,我要是叫你‘溪妹’,人家才知道你十三。考虑考虑?”

    我内心深处竟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鬼使神差地接过了两个红薯。

    趴在灶台下面又吹又扇,里面的柴火也没燃起来,倒漫了一屋子的黑烟,我咳嗽得不行,朱常洛也呛得快断气:“听说……咳咳,油易燃得很,不如倒点儿,咳咳,在柴火上。”说罢,他把菜油淋在一堆木柴上,捡了一根扔进去,果然,火苗一下子就冲起来。

    “我不行了!”他扔下装菜油的壶,跑出门去,“哗”一声把门关上。

    我把红薯扔进火堆,扇了一会儿,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只觉呛得厉害,也更热了。我瘸着腿去开窗,窗子居然锁上了,转眼一瞥,只见灶台边上刚刚淋过菜油的木柴全部燃了起来,我急忙去推门,慌乱间又碰倒了油壶,只一瞬间,火势就蔓延开来。

    而门,居然也上锁了。

    我愕然,忙用力拍门,大声呼喊:“救命啊!着火了!皇长子!开门啊!快来人开门啊!朱常洛!”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撞门,去拍门,许久外面都没有反应。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在屋顶翻滚,乌云般越压越低,房梁都已经摇摇欲坠了,炙热的火焰几乎要把我烤化了。就在我委顿于地,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葬身火海之时,门“啪”的一声被踹开。

    只感觉到一个人将我半拖半抱地救出火场,我已经无力睁眼了。

    “醒了!醒了!”

    我费力地睁开眼睛,只觉被一个人抱着,我的头就枕在他的颈窝,这人低头看了我一眼,只轻轻道了一声:“溪妹,我不是故意的。”

    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我只认出了人群中有烟绕,好像还有……皇后娘娘,眼睛一眨,竟掉下泪来。

    “皇长子,撒手吧,让揽溪姑娘躺好。”纫兰姑姑将那人与我分开,扶我躺下。

    朱常洛身子一溜,便跪在床前:“母后,儿臣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此时的皇后面若冰霜,格外严肃。

    “儿臣没有照顾好揽溪,儿臣知错!”他回过头来看我,似是有心解释,“儿臣当时出去找水喝,怕黑烟引人注意,才掩上了门,可儿臣没有上锁啊!儿臣虽顽劣,却也知道轻重,断不会拿揽溪的性命开玩笑。”

    皇后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日子你暂且不要来找揽溪了,让她好生休养吧。”

    朱常洛一把抓住皇后的手:“儿臣知道错了,您骂我罚我都可以,就让我陪着她吧,当作赔罪,母后?”

    我也道:“皇后娘娘,此事不怪皇长子,揽溪也有错,要罚就连我一起罚吧。”

    皇后叹了口气:“你们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可这才几日,不是伤了这个就是伤了那个。姻缘天定,本宫还要再找人合一合你们两个的八字才稳妥。在这之前,洛儿,你不要来找揽溪,听见没有?”

    朱常洛点了点头,忍了忍,终于道:“母后,若我俩八字不合,您是不是要将揽溪送回扬州去?”

    皇后冷淡道:“或回扬州,或由本宫做主,嫁与京中王孙贵族,终是要出宫去的。”

    我垂下头,隐隐有些难过。

    皇后嘱咐我好生休养,便起驾离开。朱常洛一言不发,只跟在皇后身后。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却不想他蓦然回头,四目相对,视线不肯收回。终于,他转身迈出门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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